第五章 裙下之臣
“只要你想，只要我有。”陈立农说。
迎面吻落的嘴唇热度烫烈，停在脸颊的触碰轻柔，缠在齿间的气息温湿得像化不开的雾，而他鼻翼冰凉，无动于衷，任由着对方动情地亲吻，直到两人交换的氧气殆尽。
陈立农眼含似水柔情地望过来，范丞丞右嘴角撇了撇，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
“哦？”范丞丞甩开陈立农的手，昂起下巴稍加辞色：“我想要的，你怎么会有。”
又如何给得起。
也不予对方迂回亦或攻心的机会，范丞丞径自越步擦肩而过。
“我和你是各求所需，何必当真。”
“丞丞......”陈立农的语气尽是无奈，敛起眉喊住范丞丞，后者视而不见准备上楼，他便跟上一把扳过男人的肩膀往里带，看着那双黑眼睛，叹气：“丞丞，我要拿你怎么办？”
“你到底想说什么？”范丞丞已然没有了耐性。
陈立农苦笑：“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借着陈氏的名义接近你，得到你，不是权衡利弊也不是予取予求。”
“你对我不会有感情也没关系啦，想要我骗走所有也可以哦。”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只要你来了就是唯一，永远都是哦。”
情话说得如此动听，范丞丞只觉得可笑，做了八年的检察官，看过那么多打着感情幌子的勾心斗角，何况身处高位所勾连的权利游戏，世界这么多泛泛之众怎么会轮得到深情于他。
范丞丞不懂情爱，不代表他没自知之明。
“陈总，我和你不过几面之缘。”他显然也不吃一见钟情的说法。
“几面之缘的我们有婚约，而你表现的......好像不抗拒我。”陈立农别有深意地笑笑，手指抚过范丞丞的后颈，那里因鱼水之欢沾染上信息素的痕迹。
对方拿成年人尽欢愉之变的床事作为谈资，范丞丞不以为然，撇开感情方面他本身是有正常需求，也无需遮掩，泄欲之事和谁也无差。故而讽刺道：
“性交的欲望和权钱本质上没有区别，陈立农，你操了我几次不会觉得认定此生了吧?”
“你说得没错。”陈立农亦是无畏地迎上范丞丞生冷的眼光，仍是笑。“可早在和你上床之前，远比那之前，我就对你认定此生。”
“你早调查过我?”
“不对哦，丞丞，我是知道你的。你记不记得五年前......”
“嘀——”
一记来电铃声断了他的后话，陈立农在范丞丞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只看见纯粹的无解题，而后稍垂目光，耷在手机屏幕后略微迟疑了。
范丞丞顿了会，挂掉电话，抬鄂望回陈立农。
手机还没放入口袋，铃声不倦复响。
就在第四次来电之际，范丞丞忍无可忍地按下通话键，也没有避讳直接在陈立农面前接听。
他全程没有说一句话，面色不善地听完，利落地掐掉，旋即披上外套阔步走向走廊前门。
见对方如此形色匆匆，陈立农上前替范丞丞抚平了后衣领的褶皱，好性子地问：“怎么啦？有什么急事吗？”
自认为没有报备行程的义务，范丞丞连眼神都懈于施舍。
“不关你事。”
*
范丞丞走得急，开车回个人公寓没备伞，夜空下起沉沉阴雨，负一层停车场的半露天电梯口的积了厚厚一层水，他原路折退，沿阶梯绕路走向正门口。
比起浸湿西装内衬的炎日，雨天更令人讨厌，尤其是三区以南的地方，湿气重到沉闷。
他揩着肩头沾到的雨沫，一边抽出身份卡放到门边的感应器时，余光瞥见有抹人影踟蹰地挨了上来。
“范丞丞......”
黄明昊带着一身的狼狈挡在了范丞丞面前，他也没有打伞，显然是被这场突然的夜雨淋湿了，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面孔蒙了层水珠，满身都在淌着水。
“好玩吗？”范丞丞斜眼看向他，目光是摄人的度量。“你的脖子安得好好的。”
方才的来电正是来自于黄明昊，压着音量说有人把他误认错成范丞丞，被劫持进了公寓里。
错漏百出的求救本想视而不见，但他们的通话向来是处于监听之下，黄明昊费劲绕这么大圈子必是另有所图。
黄明昊咧嘴一笑：“不这么说你会过来吗？”
“无聊。”
人脸识别通过，范丞丞无视黄明昊走进大楼里。
趁着自动检测的大门还未关上，黄明昊也跟着走进来，一路跟上了电梯直到高层的公寓门前。
范丞丞往里侧了侧身，停在了一个监控死角里，这才开腔：“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解释。”
“恐怕不够。”黄明昊打了个哆嗦，他像一头淋湿的小狗，眼汪汪地看住范丞丞：“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你怎么不说请你过夜？”范丞丞极为讽刺地反问。
“这么主动也不是不行。”黄明昊朝他挤挤眼，故意忽略氛围开起玩笑。
“还有两分半。”范丞丞不为所动，下起逐客令。“我可以请司机送你回去。”
黄明昊摇摇头，他从口袋掏出一个U盘，扬在男人眼前晃晃：“范丞丞，我拿到了你想要的资料。”
“我想要？”范丞丞警惕地抬起审视的目光。
“调用了最高职权，从我那边拿到的所有葛华牵头过的官员名单。”黄明昊轻快地答道，语气里全然没有这些弹劾将会撼动多少人仕途与性命的自觉，他好像只是认为得到了这个东西能换来范丞丞一个妥协。
“所以，你要怎么报答我？”
范丞丞没答，而是冷笑：“你以为我会没有这种东西吗？”
“你有。”黄明昊定神，他看到了范丞丞眉梢眼廓里细小的涟漪，这种微妙的神色他再清楚不过，那是每次对方处理案件嗅到猎物所有的应激表现，也只有这些事情能够刺激范丞丞犹如程序处理器的神经。
“但不够。”
“比如一些带进棺材的秘密，同样阶层的你和母亲是无论如何也挖不出来的......如你所见，我可以。”
诚然，同直属垂直管理二区与三区不论经济差别，政治独立始终一致，机构权力和级别平行，爬到最高亦是没有越俎代庖的可能性，而人脉资源这条路子又是另当别论。
而范丞丞一贯的作风便是不择手段。
他用这二分半钟的时间打量回黄明昊，而后解开了屋内门锁，正色谈起条件：“成交。你要什么？”
黄明昊趁着范丞丞推开门的缝隙就一同闯了进去，在对方转身向灯光按钮探手的瞬间把人按在了墙上。
朦胧黑暗里，黄明昊靠过来的胸膛贴上了范丞丞的后背，潮湿的吐气蹭着他的后颈落到了耳侧。
“你说呢？”
迎面扑来的湿冷水汽黏得范丞丞极度不适，他躲了躲脸，甩开对方缠上的手脚，岿然道：“黄明昊，我没心思和你玩文字游戏。”
动作被挡开到半空中略显尴尬，黄明昊便顺手按下开关，莹亮的光线乍然一亮，刺得范丞丞微缩起眼，就在他闪神的片刻，黄明昊愈加得势地攀上了范丞丞的肩膀：“我是指，报酬是你。”
在无限贴近的距离里，范丞丞纹丝不动，他的思维偏向左脑，无法理解对方话里意有所指的暧昧，因而反问：“你想要我的位置？”
自继承人宣布后黄明昊就没范丞丞如此亲近过，每回一照面都像吃了火药发神经，他今天收敛了原先的剑拔弩张，还主动出手，并不是以往的作风。
如约是觊觎回继承子的高位也算顺理成章，毕竟他们离不开共生而竞争关系。
黄明昊似暗恼地收回了手，满眼挫败地垂下眼光，最后扯起嘴笑：“怎么，我要你就给吗？”
远出乎意料，范丞丞漫不经心地看了他眼，答：“只要你给得起筹码。”
他说这话的语气好像名利纷争不过须臾，不屑一顾地把所有踩在脚下，如果不是因为早早麻木了感情表达，或许这时候应该带出一个蔑视众生的笑。
黄明昊发现他从未看懂过范丞丞，这些不可控让他开始恐惧这个男人——恐惧并渴求。
“这又和我没关系。”黄明昊颓然挂下脸。“我早对继承人的位置没有兴趣。”
范丞丞若有所思地眯起眼，他说：“是吗，你父亲的十四亿冤案，也没关系？”
黄明昊陡然凝住了面色，提起的笑容敛回了嘴角，他的神情一点点地开始变得阴沉。
“范丞丞......”
他最后只是吁出一口气，转过话题：“你再不让我洗个热水澡，我就要把感冒传给你了。”
*
[杜华-E，毕雯珺-E，朱正廷-G，黄明昊-B，陈立农-B，林彦俊-A，蔡徐坤.......]
浴室门拉开的刹那，范丞丞将写满人名的纸张掖进别处，过几秒，扭过头看向赤脚走到他卧室门前的黄明昊。
他迅速地扫了眼后收回目光，微皱起眉：“你有这种癖好？”
反应起自己身上几乎存丝不挂，黄明昊脸一红，提了提挂在腰间的松垮浴巾，仓促地撇过脑袋：“全都湿了，我哪有衣服穿！”
“还有浴室的吹风筒也不好用，范丞丞你家怎么一点......”
黄明昊拨拨头发，背过身，抱怨的话语被覆在后背的棉质压感和扑来的洗涤清新味道打断了。
范丞丞扔给他一套衬衫黑裤，说：“不用还了。”
“我和你尺寸又不一样。”黄明昊见他这幅傲视施舍的辞色，倔强劲儿上头，故意说道。
“那你自己烘干。”范丞丞手一顿，扯了回去。
黄明昊见状，也不再赌气，忙不迭拿过衣物。“别、我自己凑合凑合。”说罢利索地套上，贴身定做的衬衫穿到他身上果然显窄，肩线收尾短促，袖口短了一小节，将衣摆拉到下腹时，他又叫住范丞丞，笑着问：“就一条裤子，你是让我裆下生风吗？”
“不是尺寸不同吗。”范丞丞冷眼回呛过去。
黄明昊涎着脸笑：“谢谢夸奖。”
像是被他厚脸皮折服，范丞丞回房不搭理他了。
在外永远是规整挺括的制服打扮，领带系到衬衫最上，西装料子把全身上下包裹得严实不透，禁欲得像永远供奉在神祗高位的范丞丞，此刻换了套慵懒的家居服，丝蓝色羊毛开衫低到胸膛，软绵的材质失去肩垫效果衬得他肩膀圆圆小小的，七分阔脚裤露出纤长而白腻的腿部线条，以及脚踝处细微的红玉色。
黄明昊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他好久没见过这样难得柔化的范丞丞，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的年少，彼时没有勾心也没有斗角更没有金戈铁马，他们像活在理想国一样会笑会闹。
这样的错觉，致使他走近了范丞丞，忽地来了这么一句：“你真的忘记了？”
范丞丞始终盯着不断拷贝进电脑的压缩包文件，没有应他。
自觉碰壁，黄明昊尴尬地摸摸鼻子，视线游离间瞟到到桌面垫板压着的一张纸，像是努力找话题随口又问：“你刚在看什么？”
黄明昊伸手正欲拿捻起纸角，范丞丞立即比他先一步夺走，突如其来以致撞倒了桌上的咖啡，瓷杯摔破到地板上，液体与瓷片四处溅飞，洇湿了两人的衣物，也波及到了范丞丞的右手，破碎尖锐的一端刮破了他的手背。
渗出的血液顺着掌骨往下流淌，范丞丞像是没有痛觉，继续攥紧着纸张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篓。
黄明昊反应要大得多，他急忙抽出纸巾往范丞丞手背上按压止血。
当他凑低头过去时，闻到弥漫开来的并不是血腥味，而是丝丝入骨的淡香，有点甜，又有点媚。
范丞丞却用冰冷刺骨的目光挡住了他：“够了。”
黏湿的换洗衣服连带着人一同被拒之门外，黄明昊仍钉在原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紧闭的门许久。
他从裤袋掏出那张沾满了血迹的纸巾，液体早褪成了干透的褐色，可上面残余的味道，让他的眼神一点点地暗了下来。
*
日出酝酿着璀璨的霞光，穿过了厚厚的百叶窗，消散在屋内从未关上的白炽灯光里，灵超大早赶回检察院飞快行在走廊上看到办公室透着的白光还嘟囔着谁下班忘了关灯，扭开门才发觉并未上锁，而正对办公桌满山的文件里又是熟悉的身影。
蔡徐坤通宵了一夜被吵醒有点低气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的味道：“不是有价值的报告你就别说了。”
“怎么回事呢蔡检？”瞪眼看着面前不修边幅发型凌乱下巴还冒了胡渣的蔡徐坤，灵超还是大惊小怪的反应，在惹怒检察官的边缘试探：“第几晚通宵了？哎妈呀我们三区门面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你再说一句废话试试。”
“报！我拿到了十四亿贪污案的一手资料。”
能在蔡徐坤手下生存超过半年的灵超，也是一个真材实料的高材生，尤其在内部情报方面很有门道。
眼看对方稍微缓和了脸色，灵超又没忍住嘴瓢：“我们蔡检，麻烦注意下形象管理好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检察院还关着通缉犯。”
蔡徐坤凌厉刮来眼刀，正要发难，座机忽地响起。
时机正好，灵超忙抢过话筒接起。“你好，第三检察院第一科室。”
“请问您是有预约吗？”
“.......没问题！”
挂掉电话，灵超狡黠地冲蔡徐坤一笑：“你猜谁要来会见你？”
“谁？”
“你的头号嫌疑人。”
蔡徐坤愣愣，神情戏剧性地从倦怠重生，猛地冲进了隔门的洗手间。
翻天覆地的水花声和电动声过后，在灵超诧异的眼光下，他出来时已然西装革履焕然面貌，额前的碎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起，下巴刮得干净细致，身上还散发着男士香水味，他挑挑眼：“范丞丞什么时候过来？”
*
警察局检验科。
朱正廷递给黄明昊一张血液报告单，他打趣：“你怎么怪严肃的？要不要我直接告诉你？”
“.......你看了？”黄明昊脸色阴晴不定。
“你神神秘秘送过来非要我帮你办，我还能不能看了？”朱正廷嗔怒地掐了一把黄明昊的手臂，理所应当道。
以往两人这种打闹黄明昊都不会还手，他这回却像吃了张炮仗，皱眼连声质问：“朱警官你就没有一点职业道德？”
朱正廷仗着兄长地位持凶惯了，没见过黄明昊会对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向来不会看眼色，顿时大喊大叫：“黄明昊你什么意思？一个Omega的报告他妈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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