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感情里面，喜怒哀乐，行诸于色，多是笨人。

2

       王琳凯倚在窗边打电话，听范丞丞说和谁谁谁又分手了，一口应着，心思游到百里开外。

       “唔，我真不懂现在的女人，要什么我给什么，个个还是说我是我不够爱……”电话里头的范丞丞打了个嗝，嗓音有些醉醺醺的。

        王琳凯轻笑，这番说辞从范丞丞和他穿一条裤子开始就时时听，范公子旧日情债太多，圈内人都讲他风流潇洒又薄情冷意。

        “你喝酒了？”

         他懒得接茬，知醉在头上的人什么都听不进去。

       “嗯……”被打断话题，那人有些不满地应了声。

       “在哪？”

       “嘿嘿。”范丞丞发出一连串笑声，又得意了回来：“我在洛杉矶啦，你找不到我的！”

         二十几岁的男人了，还是这般孩子气。王琳凯望了眼窗外繁华夜景，说：

        “半个钟，你不要挂电话。”

        “呃嗯？”

         话筒乍然一片嘈杂声，范丞丞没有退出微信的通话界面，将手机摊放一边，点起支烟。

       搭在没关实的阳台框上的帐帘被吹鼓起缝隙，潜入的夜风好似都带了些咸腥海味，将那份灯火璀璨也卷进来了些。洛杉矶同纸醉金迷的黄埔一样令人生厌，见多了甚觉月亮还要扁些。范丞丞灭了烟头，起身将落地窗关紧，就听见外放音量的手机嗡嗡作响，然之是一通门铃声。

        他有所预感，扭开手把，果然见到一手撑在门框冲他笑的王琳凯。

        他们有三年未见，只是保持联络，王琳凯早不是那头桀骜的脏辫和嘻哈街拍的打扮。一身黑衫，头发剪短了些柔顺地贴在鬓角，额头光洁，眉梢上挑，眼光生亮——老道的装扮也遮不住这人少年英气。

       “我怎么不知道你也在这？”虽有预感，他还是惊讶。

         王琳凯咧嘴：“呵，check你酒店还不容易，何况无人时你不敢乱窜。”

         不愧是密友，拿准他门路。

       “彼此彼此，我也不知你在。”王琳凯说这句话时，已经越过范丞丞走进房里了，他俩刚好背对住。

        范丞丞嘴唇半张，没出声。

        一言难尽，不知何时，他和王琳凯不似以前那样亲密，别说出远门，一日三餐都恨不得通风报信。如今各奔东西，唯有隔着屏幕才好些畅谈。

        “丞丞，少喝酒抽烟。”

        发神之际，一只手覆上了范丞丞的脑袋，揉搓时把他背在脑后的头发都弄碎到额前，范丞丞被摸得发痒，扭头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盖帽摸头的动作是一如既往的熟稔，念起名字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亲昵。这让范丞丞恍回从前道：

       “还有早点休息？”

         这台词出自王琳凯高中时和女神告白的金句，被范丞丞拿来调侃数次。

       “鬼哥关心你还给我贫，好样的！”王琳凯不再捉弄他，一屁股坐下，倒起酒来。

         范丞丞见状，上前抢过酒杯，努努嘴：“哼，不给喝。”

        “不然谁当我司机。”他狡黠地补充道。

        王琳凯挑眉看着他，不语。

        一层层地向上翻涌的香槟气泡沿着杯口溢出来，范丞丞放在嘴边啜着，入口是焦糖般微苦的甘，干脆一饮而尽，最后一滴时他感觉上唇撞到了什么东西，放下杯口时听到哐铛的清脆声。他只好又倾斜回酒杯。

       倒在掌心的，是一只戒指。

       他眼尖，认出这枚银戒时心口莫名咯噔了下。

        戒指的主人这时说话了，说：“不小心掉进去了……”

       “喏。”

        王琳凯见范丞丞垂下眼眸不说话，端详着那戒，表情不可捉摸，叹口气，摊开手掌示意收回。

       “哼，不给。”范丞丞竟把手缩过去，后退一步，不计较沾满液体的粘腻，将那戒指穿在右手食指上，旋即偏脸望回他：“没收了。”

       他望过来的时候，脸上添满了光彩，上挑的眼睛带着笑，倨傲的语气像被赋予了魔力，王琳凯顿时吃了败仗。

       “小鬼，还不带我去兜风，啊，这俩天闷死我了……”范丞丞拖长了微音，半使唤半嗔笑的语气和以前一样。

       “你就最会折腾我，丞丞。”王琳凯笑笑，小指勾出车匙，揽起范丞丞的肩膀。

         他偏败下阵，心甘情愿。

3

       秋日夜色的凛冽与暗沉收敛在都市的星火霓虹里，万家灯火从街道两旁绵延开来，车子开得快，晃眼绚丽的色彩同车流一起飞速而过，剩下耳边刮过的风声。有那么瞬间，他们处在辉煌繁盛里，像是远离了尘世喧嚣。

       本闹着要去穆赫兰道看夜景的范丞丞，半路变卦，可怜兮兮地端着脸说想吃路边摊。

       美国哪有什么像样的路边摊，王琳凯只好原路倒回，将车停在驻满移动餐车的街市小道上。

       “看不出来，我们小鬼一口英文这么流利了。”范丞丞伸了个懒腰，接过他刚来的烤肠熏肉包，是他喜欢的口味。

       多年前，他们曾来纽约当为期一个月的交换生。王琳凯从下机开始就缠着范丞丞给他当免费翻译，口语化的交流都得靠着他，后头干脆两人也不住集体宿舍，单独租了一间房同吃同睡。

       他还记得，临走前一晚，王琳凯半夜拉着他说想吃夜宵。匆匆打的到唐人街，半夜三更餐馆多是关门，去隔街的餐车，营业的大叔不是华人，范丞丞又被王琳凯拉着对菜名逐字翻译，非要念到最后一个才放过他，连大叔在一旁都调侃起来。

       那天风很大，王琳凯点完后将范丞丞的双手拢进口袋里搓着，问他大叔说了什么。

       他说完又自言自语，是不是说他俩是一对。没等范丞丞反驳，就将黑椒里脊喂进范丞丞嘴里，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将范丞丞搂紧怀里供暖。

        很怪，王琳凯居然听得懂俚语。

       “别说了，一嘴油。”王琳凯咂嘴，虽皱着眉一脸嫌弃样，还是抽出纸巾替他擦起嘴边和下巴蹭到的油渍。

        被王琳凯伺候惯了，范丞丞很自然地举着嘴好给王琳凯擦，他还将咬了一半的熏肉递到王琳凯面前。后者惯性使然，也张开嘴要对着一口牙印的肉块咬下去，范丞丞却忽然收回手捉弄他，调皮起来：

       “哼，不是很嫌弃吗？”

        这场景似曾相识，他们以前不知在街头巷角的小吃摊上演过几回。

        王琳凯袒开笑容，两排牙齿都咧起：“不嫌弃不嫌弃。”

       说着他就乘势按住范丞丞握着烤串的手，凑前一口将余下的熏肉和烤肠都吃尽，外酥里嫩的肉质充盈了舌尖，耳边传来范丞丞嗔怒声“你个小鬼把我那份都吃完啦”。

       他嘴角噙笑，将抹过油的纸巾也在自己嘴上擦了一通后，变法戏似的把一只别在背后的手举了出来，拿着的是一包热气腾腾的肉卷。但他没让范丞丞得逞，而是轻声说：

      “那范丞丞你把我定情信物都抢走了，怎么算？”

4

       大学毕业前晚，王琳凯拉着范丞丞出来逛街。

       被系里一直笑称宇宙直男的嘻哈男孩竟邀人逛街，范丞丞觉得太稀奇，他说小鬼你是不是改了本性领悟真谛了。

       王琳凯揽着他的肩到一家首饰店里，赧然地别过脸，要范丞丞帮他挑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范丞丞不由得心悸了下，他垂下头，瞟见王琳凯七分裤露出的一小截腿部线条，骨架偏小的原因看起来很是清瘦，但随着步伐而前后拉伸的肌肉坚实而流畅，同他短袖露出小块的肱二头肌一样，不知不觉，印象里小屁孩没长大的王琳凯也是个散发着荷尔蒙气味的男人了

       王琳凯顿了下，小声说，是定情信物。

       他闻后只觉鼻头一酸，也不知为何酸，浑浑噩噩地跟着王琳凯挑选，脑袋嗡嗡作响，连王琳凯握着他的手比尺寸也没有知觉。

       结账后，范丞丞稍稍正色，佯装调侃的的语气说王琳凯买戒指是刚到法定年龄就迫不及待求婚了吗。只见当时王琳凯神色慌张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头，双耳通红，支支吾吾道，希望明天毕业能送出手。

       当时范丞丞感到自己像是遭受当头棒喝，脑袋发冷，双腿钉在路上，不能动弹。完了，他从未见过王琳凯会有这样陷入热恋般的神情，范丞丞木然想。

       第二天，范丞丞没有参加毕业典礼，听家人的安排坐上出国读研的飞机。

       按照言情剧的台本，或许在机场有人会冲上去拦着他挽留。约莫是典礼开始的时间，他登机时有听到手机震动的声音，心一狠，拔掉了电池。范丞丞深知，他不是主角，连男二也不是。

       在国外没有王琳凯陪伴的几年，范丞丞才想通了自己的感情，他从来不是为爱做第三者的笨人，何况同性之间更难以言喻，跨出一步只会落得自伤。他想过拉黑王琳凯所有的联系方式，却又觉太自作多情，干脆心平气和来往，时不时通个电话聊个微信，谈事业谈女人，唯独不敢提王琳凯和他女神近况。

        没有他在，会很难熬，想有他在，又是烦恼。

5

      “我……”也许是被先前的唐培里侬醉得踟蹰了，范丞丞只觉嘴巴打了结一样不知如何接话，

       热气腾腾的烤串安放到了范丞丞手上，王琳凯没有执着下去，反是说道：

    

      “附近有个溜冰场，去吗？”

      “溜冰吗！去！”

       忽然松了口气，范丞丞看向王琳凯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洛杉矶这家全天开放的室内溜冰场很大，临近深夜还是有不少人聚集着。王琳凯蹲着身子给范丞丞系好冰鞋，拍了下他肩膀后转身，却被拦腰抱住。

      “嗤，范丞丞你是笨蛋吗？这么多年还不会溜冰？”

        王琳凯不禁嘲笑起一边紧抓着边缘安全扶手，一边拽紧他的范丞丞。

        以前也是，每回去溜冰范丞丞都学不会，死死握着王琳凯的手才敢动作，明明是跑步篮球运动细胞都不错的人，在溜冰上难得见拙。

       “哼，你们范总日理万机！”范丞丞斗嘴的模样要是让他下属看见定是大掉下巴。

       “是是是。”

        王琳凯将护手套摘下，握回范丞丞的手，反身倒后滑着带他行走在冰面上。

       “我牵你，别怕。”

        掌心相握的力劲又紧了些。

       “来，身体前倾……左右换重心。”

         王琳凯耐心地讲回溜冰技巧。

       “不要驼背。”

        放缓了脚步，一只手扶上了范丞丞的后背，沿着他的背脊划过，捏揉了下中央的脊骨。

      “哈哈，知道了，别摸好痒！”范丞丞只穿了件薄长袖，贴着肌肤的触摸让他身子抖动了一下，还带出一片笑声。

       他们牵着手大约滑了半场，王琳凯见范丞丞溜得顺利很多，即缓缓迈开步伐，距离范丞丞远了些，打算引导他更好独自溜冰。

       “我松手咯……”

         一把手退开，王琳凯还没转过身，就被直直冲来倒戈的重量撞上。

        他眼疾手快地侧身用后腰顶在扶手杠上，好让自己没用顺势摔倒，然后望回倒在他怀里的人，唇间溢出笑声：

       “笨死了，这就摔啦？”

        范丞丞紧紧抱着他，头埋在他肩窝里，喉咙发出轻微的呜咽。

       “哼哼，谁叫你松手……死小鬼。”

        细细软软的语气听得王琳凯心都瘫了，除了他还有谁见识过这人这么会恃宠而骄呢。他在范丞丞耳畔轻轻呵气：

       “好啦，我不放手行了吧？”

       “叫你嫌弃我。”

        室内温度尚好，范丞丞的脸颊却熏出一片热气。

       滑到另一头时，一道小孩的哭喊声传来，没等王琳凯反应，身后的范丞丞就倏忽一溜，飞快地划向了摔倒在地的小女孩，喊叫起工作人员。

       看到蹲身哄着小孩做急救措施的范丞丞，冷气都好像在他面容笼罩层光晕，叫人心软，随之王琳凯愣想到，范丞丞不是挺会溜冰的吗。

6

       夜色苍茫，凌晨时分的街角仍是铺满闪烁的光彩。

       跑车里放起了随机播放的黑泡音乐。

/我想每天睁开眼睛就能对你说声早安

和你在每种天气进出每个场合

和你坐在日出山顶看川流的江河

我想在每个很浪漫的场景握住你的手

如果剧情需要当然也想亲吻你额头/

       王琳凯赫然将音量扭成静音。

       手搁在车窗边眺望夜空的范丞丞扭过头，斜着半阖的眼看过来：

      “怎么？这rap挺好听的……声音像你。”

      “是吗。”王琳凯提高了车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路况。“我很久没唱过了。”

        良久，范丞丞缓慢而迟疑地说着：

       “你这么聪明，唱rap肯定不会差。”

        王琳凯听他这么说，并不起劲的神色耸然一动，改道到低速，才把目光怔怔地转向他。

        隔了很久很久，他说：

       “我为聪明误一生。”

         不如做个笨人。

7

       唐培里侬的酒后劲足，将车子开回酒店，范丞丞已经侧着脑袋睡着了，原本苍白的肤色染了层粉色。

       王琳凯从他裤带找到房卡，一路搂着他上房间，关门时，他朝安静得只剩呼吸声的房间里动了动嘴唇：

       “晚安。”

8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蜷在被褥里的人眼皮微微跳动了下。

       范丞丞摸了下自己右手的指头，那个银戒在他假寐的时候，被悄悄从食指戴到无名指上。

/你身边的人换一遍又一遍

倒不如细水长流在我身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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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尽脑汁 只想为你写一首诗

不了了之 是因为我的韵脚走失

为什么听了那么多的小情歌

还不知道 面对你用哪种表情呢

BGM：安全着陆-需要保密的情话

*我倒戈了，还有人不嗑83吗？我仰天长啸：83szd